月圆烟花冷

夜空中散开一簇一簇的星子，将黑暗点燃，悄无声息。四周平坦无际。目之所及是未知的深邃，幽幽。

分明有一声叹息。

每个早上或深夜，我都会拖着沉重的四肢与呼吸从这梦境里走出。仿佛已走了很久很久很远很远的路。

起床向外望去，晦暗的石板年久失修，坑坑洼洼与缝隙之中盛满了昨夜的雨水。我已没有了小时候的坦然，看见泥垢污臭的石板缝便会莫名的惊惧，唯恐避之不及。这的确是因为我知道并害怕藏在里面的东西。正是因为我懂得了更多，才不能正视。

这个季节的天总是阴沉沉的，空气湿漉漉似乎一把就能掐出水来。水汽均匀地裹着每个身体，我们无处可逃。

入睡前我偶尔会有些闲情看看天空。宇宙不会在某一刻陷入静止，时间也在一直提醒着我他在推移——那轮月亮已经渐渐丰实。听说，它是和我一天出现的。在这个世界中，每个生命都会和属于他的那轮月亮一起诞生。现在，纤细的月牙已隐约有了弧的轮廓。

我渴望站到更高的地方，也努力向着高处的那一群人靠拢。

在深夜里闭上眼睛睡去，相同的梦境又一次在脑海深处呈现。焰火安静地跃起，在高处散落成彩色的星子，长久的留在黑色中，明灭闪烁。很美，却变暗了。

于是梦醒了，慢慢地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从梦中的世界拔出，双腿像是强行被脱离了沼泽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与失落，恍惚间又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
抬起头，夜空很明亮，明亮得晃眼。但是，仍只有那一轮伴我至今的月亮高悬。

肉眼可见，月牙的锐利两端渐渐被圆润吞噬。

我努力爬向山的顶端，像我渴望的那样。

又一次与夜对视，我忽然想到，夜空从未出现过烟花，彩色的烟火，那些漂亮的星子。从来就只有这一轮月亮。我意识到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天空。只有单调的白光。高贵的，冰冷的白光。我的胸腔深处撕裂般窒息似的疼痛。

月亮有了珠润的模样。是被普遍认同的应有的圆满。圆润无棱，正是一轮月亮被期望也是被塑造成的模样。

日复一日，我躺下，睡熟，看见夜空中一簇簇星子，一天天黯淡，聆听愈加无力的叹息。然后任不可抗拒的力将我与梦中的世界强行分开，不再挣扎，不再有疲惫的叹息。我已习惯。

后来，我立于山巅，拥有了渴望得到的成熟，居高临下俯视着还在路上奔跑的人。

我终于不再重复梦境，那天晚上，我看见那轮月亮是如此圆润，毫无一丝棱角。